中新社北京3月28日電 題：全球化背景下，中華傳統文化何以彰顯世界意義與時代價值？

　　作者 王高飛 趙麗

　　武夷山下，棹歌徐響。

　　在歷經千年滄桑變遷的青山綠水間，追問中華傳統文化的世界意義和時代價值，內觀中華文脈，綜覽人類文明共存之道，不僅是對歷史的叩問，也是對未來的探尋。

　　以“文明互鑒與現代化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世界意義”為主題的第二屆武夷論壇近日在福建省南平市舉辦。論壇期間，中國人民大學原副校長楊慧林和英國牛津大學圣安學院榮休教授、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客座講席教授羅伯特·恰德(Robert Chard)接受“東西問·中外對話”專訪，圍繞中華傳統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的世界意義與時代價值展開對話。

　　全球性問題緣何能從中華傳統文化找尋答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不鏡于水而鏡于人”“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在楊慧林和恰德的對話中，這些蘊含中國古代哲思的言論被屢屢提起。

　　從孔子到莊子，從儒家文化到道家文化，當這些在歷史長河中被傳承至今的中國古代智慧，遇到變亂交織的國際局勢、延宕升級的地緣沖突和氣候變化等全球性問題，是否能給世界以答案？

　　“很可能會。”研究中國古代歷史文化多年的恰德分析稱，“中國的倫理不源于上帝，也不來自于超自然的存在，這和西方倫理不同，中國的‘天人合一’，就是‘天地合一’，是對世界、對地球的一種尊重。”

　　恰德認為，西方的法律和倫理越來越弱，一個原因是西方的法律與倫理源于上帝、源于宗教信仰，而隨著宗教信仰的弱化，人們對法律、倫理的尊重和遵守也會逐漸減弱；另一個原因是研究西方法律、倫理的人，本身有自己的宗教信仰，這對于不同信仰的人來說就有宗教差異。

　　“中國的倫理與宗教無關，所以其價值和精神更容易被不同的群體接受。”恰德說。

　　對于中國傳統文化思想具有更高的普適性和可接受性，楊慧林表示贊同。“中國人在面臨一些社會問題時，有兩個思路很有趣，一是退回自己的歷史找答案，二是向外找不同于自己的方式。中國的傳統思想里有很多基本概念，對這個世界都是有用的，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這些思想在《圣經》中也有相似的表達，但正如恰德所說，不同信仰群體之間的確有隔閡。”

　　而要破解全球性問題，蘊藏在中華傳統文化、哲學智慧中的全球共同價值觀尤為重要。恰德認為，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這是中國傳遞給世界的智慧。

　　“你的眼中要看得見他人。”楊慧林說，在當前處境下，各種各樣的危機沖突起伏不定，如何正確理解孔子所說的“其恕乎”，理解“共存”與“相與”十分重要。“要學會在差異中攜手共同往前走，否則不同文明間有很多難以排解的沖突。”

　　中華傳統文化如何走向全球持續煥發生命力？

　　跨越千年，追古問今，從“天人合一”到人類命運共同體，再到人類文明新形態，恰德認為，這其中一脈相承的精神內核就是“禮尚往來”。小到個人，大到國家，這一精神內核恰與“文明互鑒”實現映照。

　　楊慧林說，“互鑒”一詞不僅是文明之間的相互借鑒，更是通過比較和反思來深化對自身和他者的理解，“君子不鏡于水而鏡于人”，傳達的就是不僅要觀他人，還要通過觀他人來觀自己。

　　不論是“禮尚往來”還是“君子鏡于人”，都是消除隔閡、化解沖突的關鍵，也為解決當今時代紛爭提供了答案。

　　“文明的沖突在于互相不夠了解。”恰德注意到，許多中國學生對西方文明的認知遠超西方學生對中國的認知，甚至中國學生對西方歷史、哲學的了解，比西方學生了解的還要多。相比之下，西方學生對中國的認知遠遠不足。

　　如何解決這種認知上的不平衡？恰德說，“我常常思考怎么把我對中國的認識普及給歐美受眾，讓他們知道中國有很多非常有魅力的哲思。系列電影《哪吒》和游戲《黑神話：悟空》就非常成功，需要用這種活化傳統的渠道傳達中國故事。再如金庸武俠小說中的俠義精神，把這些精神內核嵌入電影、游戲、文學作品中，而不是教條式地宣講，讓受眾自然接受，這是第一步。”

　　楊慧林贊同道，“金庸小說里確實有很多傳統的中國智慧，如‘無招勝有招’就暗含‘虛而不竭’的精神，以及‘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等《道德經》中的內容。西方年輕人可能沒有讀過《道德經》，但更容易通過閱讀中國武俠小說了解中國傳統文化，這也是中國智慧的‘無為’，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不刻意做，要順其自然。”

　　圍繞如何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走向全球，持續煥發生命力，楊慧林說，“從中國學者的角度看，我認為要做對話式的研究，而不是獨白、自說自話，實現真正有效的溝通。”(完)

　　受訪者簡介：

　　羅伯特·恰德(Robert Chard)，英國牛津大學圣安學院榮休教授、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客座講席教授。主要著作有Perspectives on Li (禮) and 'Ritual' in Western Sinology(《西方漢學之“禮”觀》)等。學術專長為古代漢語和古典學研究，研究興趣為傳統禮學、中國宗教史及政治、軍事歷史等。

　　楊慧林，中國人民大學原副校長，大華講席教授，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馬工程)專家委員會成員，曾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中國語言文學學科評議組成員，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會長，國際比較文學學會副主席，中國宗教學會副會長。主要從事比較文學與宗教學領域研究，相關成果在國內外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