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wù)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并注明摘自中國新聞社中國《新聞周刊》。聯(lián)系電話:68994602)
如果說同性之間的感情在此前的同性戀電影中被視為事件的話，那么這種感情在《今年夏天》里已經(jīng)淡化為背景；如果說此前的同性戀電影創(chuàng)作是為了喚起人們對這一群體的注意的話，《今年夏天》已經(jīng)把同性戀人群還原為正常。社會對同性戀的態(tài)度越來越寬容，這是《今年夏天》所昭示出來的深層含義
拍紀錄片出身的女導演李玉用電影講述了一個故事，它的名字叫《今年夏天》。今年29歲的李玉顯得比實際年齡小一些，她纖弱、文靜，說話時語氣平和，面對攝影記者的鏡頭，她顯得有些局促。這一切很難讓人把她和導演這兩字統(tǒng)一到一起。但記者卻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透出一種敏感與脆弱。
影片：紀錄片的外殼
這部電影的情節(jié)顯得凌亂，更像對一種生活狀態(tài)的真實呈現(xiàn)。就《今年夏天》而言，與其說李玉是個創(chuàng)作者，倒不如說她是個旁觀者更合適。
這部制作粗糙的地下電影被冠以一個很吸引眼球的按語：中國第一部女同性戀電影。在2001年威尼斯國際影展上，《今年夏天》獲得艾爾維拉·娜塔莉獎，李玉說，她在領(lǐng)獎時被告知她是第二個得到這個獎項的華人導演。第一個獲得該獎項的中國導演是張藝謀，獲獎片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在2002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上，《今年夏天》又獲得了“青年論壇”類別的“亞洲最佳電影獎”。
《今年夏天》的總投資只有40萬元人民幣，這個數(shù)目只相當于一集中等制作規(guī)模的電視劇的投資，因此影片的粗糙可以理解。由于是地下電影，影片的拍攝不得不偷偷摸摸地進行。電影的英文名是《Fish and Elephant》(《魚與象》)，編劇兼導演李玉說，一次他們在市場里拍攝外景，一個保安走過來問他們在拍什么片子，她隨口說我們在拍《今年夏天》。保安于是就轉(zhuǎn)身走了，李玉說，《魚與象》顯得怪異了一點，容易引起別人的興趣。為了減少麻煩，這部電影的名字就取了無法再平淡的、同時也不代表任何意義的四個字：今年夏天。
雖然被冠以“中國第一部女同性戀電影”的稱謂，但《今年夏天》講述的并不是同性戀的故事。在拍攝《今年夏天》之前，李玉沒有看過其他的同性戀電影，也沒想拍同性戀電影。李玉說，她拍《今年夏天》的本意是探索女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只不過故事恰巧發(fā)生在同性戀者身上而已。正因為如此，影片沒有交待小群和小玲的感情是如何開始的，也沒有提及這段感情的結(jié)局。李玉將兩個女人的愛情當作故事展開的背景，這種從容讓人吃驚，同時對觀眾的接受能力提出了考驗，比如片子為數(shù)不多的幾場情欲戲看起來顯得沒有來由。
李玉說，之所以打出“中國第一部女同性戀電影”的旗號，也許是發(fā)行者基于市場的考慮。
導演：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
李玉出生在一個北方的小縣城，中學時代就在母親的脅迫下開始在縣城電視臺客串主持人，當時的她只有16歲。大學畢業(yè)后，李玉應(yīng)母親的愿望正式成為山東一家電視臺的主持人。幾年的主持人生涯給她帶來了人前的風光和體面的收入，但李玉越來越發(fā)覺主持人像一個被人擺布的木偶，而她想要的是自我的表達。于是她辭職來到北京。
李玉說她天生對女人的話題比較感興趣，同樣令她著迷的是影像。中學時的李玉就帶著照相機拍攝各種各樣的女人的生活細節(jié)，甚至偷拍母親洗澡。李玉說，也許是母親給了她這方面的敏感，她的母親是一位舞蹈演員，漂亮高傲，享有了其他女人所無法企及的榮耀，也承受了更多的苦惱。母親拼命地想把女兒塑造成自己理想的樣子，但女兒屢屢讓她失望。直到今天，母女二人的戰(zhàn)爭仍在繼續(xù)。
來到北京后，李玉在中央電視臺的《生活空間》欄目做記錄片。對女性話題的關(guān)注在她的記錄片作品里充分體現(xiàn)出來。她對生活敏感的觀察使她的作品視角獨特，結(jié)果很多她拍的片子無法在電視上播出，卻得了不少的獎。
在拍攝記錄片的時候，李玉開始接觸到了女同性戀人群。她注意觀察她們的生活并力圖將這種生活狀態(tài)展現(xiàn)出來。但在拍攝記錄片的過程中，她也越來越感覺到，記錄片是一種不道德的方式，因為做出好作品的同時意味著可能侵犯別人的生活隱私。于是，她決定把它們用講故事的方式完成。
主角：來源于真實
《今年夏天》的故事情節(jié)大都來源于李玉所認識的女同性戀者。影片的兩位女主演潘怡和石頭恰好是一對戀人，石頭是個搞藝術(shù)的，潘怡的職業(yè)是室內(nèi)設(shè)計。本來潘怡不想演，在石頭以分手相要挾的情況下妥協(xié)了。結(jié)果，電影拍完了，二人還是分道揚鑣了。
除了故事情節(jié)，全部由非職業(yè)演員出演、事先沒有劇本的即興發(fā)揮連同長鏡頭的運用都使影片看起來更像記錄片。在拍攝潘怡飾演的小群和陌生男子相親的戲之前，導演沒有告訴男演員小群是個同性戀者，所以當男演員聽到“其實我喜歡的是女人”這樣的話時，竟然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男演員當時的反應(yīng)就是一般人對同性戀者的反應(yīng)，雖然不夠精彩，但絕對真實，這是表演所不可能達到的效果。
在拍完這部電影之后，李玉對同性戀的理解更加深入了。她說，男人和女人之間永遠無法完全溝通，而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溝通可以是很徹底的。比如一個女孩來了例假，另一個知道該怎樣照顧她，男人卻不能做到。
在做完自己的第一部電影后，李玉開始為第二部電影忙碌。這一次，她希望能從地下走上地面，因為她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公映，能被中國人看到。去年12月份，《今年夏天》在北大舉辦的同性戀電影展上放映過一次，這是這部電影在國內(nèi)惟一的一次放映。李玉說，雖然《今年夏天》在威尼斯和柏林的電影節(jié)上獲了獎，海外發(fā)行也做了一些，收回了成本，但她認為，外國人雖然喜歡，但只能理解70%到80%，而中國人則可以100%理解。
由于拍了一部地下電影，李玉的第二部電影劇本在送交電影審查機關(guān)時遇到了麻煩。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這位年輕的女導演正準備搬到平房去住，好把自己的公寓出租，她站在21層的落地窗口說：“我是這幢大廈里最窮的人。”
背景：《今年夏天》的劇情
小群，一個30歲的動物園飼養(yǎng)員。她古板、漂亮，對人和善，對她養(yǎng)的大象耐心細致。在母親的逼迫下，她走馬燈似的去見別人給她介紹的男朋友，結(jié)果總是不成。
小群的一切幾乎和常人沒有任何區(qū)別，唯一的不同就是和她分享一張床的是一個女人，換句話說，小群是個同性戀者。小群的戀人叫小玲，在街頭開了一家小服裝店，小玲的生活就像游在魚缸里的魚，渾渾噩噩，沒有目的。二人的生活平靜簡單，直到第三個女人——小群的母親到來。已經(jīng)離異的母親到北京來是為了督促女兒盡快嫁人，但她卻鬼使神差地和一個本來介紹給自己女兒的老男人結(jié)了婚。接下來，第四個女人出現(xiàn)了，她叫軍軍，是小群的前任女友。軍軍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躲進了小群工作的動物園，直到被警察發(fā)現(xiàn)。
幾個女之間的關(guān)系開始變得微妙，但并不復雜。在發(fā)現(xiàn)了小群和軍軍之間的關(guān)系后，小玲的吃醋反應(yīng)和任何一個女人一模一樣。回到家，小群發(fā)現(xiàn)魚缸的金魚已經(jīng)死了，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上。
背景：華語同志電影之不完全篇
《霸王別姬》導演：陳凱歌
京劇旦角在“人生如戲”的過程中迷失了自己的性別，身為同志的張國榮扮演的程蝶衣扮相驚艷，完全把自己帶入了角色。
《春光乍泄》導演：王家衛(wèi)
梁朝偉與張國榮在南美演繹了一段同性戀人之間平凡而瑣碎的愛戀、爭吵和別離。
《基佬四十》導演：舒琪
中年男人林子祥不敢暴露自己的同性戀取向，雖然深愛不介意公開身份的年輕男友陳小春，卻無法抗拒老父與女友的逼婚，這部電影更為平實、內(nèi)斂。
《藍宇》導演：關(guān)錦鵬
根據(jù)非常流行的網(wǎng)絡(luò)小說《北京故事》改編，主演胡軍和劉燁與書中人物一樣深受同性戀者的喜愛，但影片得到的貶多于褒。
《東宮西宮》導演：張元
“東宮”、“西宮”指的是兩處著名的同性戀聚會場所——天安門東西兩側(cè)勞動人民文化宮和中山公園內(nèi)的公廁，編劇是王小波。警察小史在審問同性戀者阿蘭的過程中與他的關(guān)系與位置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這部電影與愛情無關(guān)。
文章來源：中國《新聞周刊》
原標題：第一部“女同志”電影的愛與哀愁
作者:李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