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半月談記者最近在陜西榆林市米脂縣沙家店鎮牛圈塔、郝家坪等村采訪發現，這些地處黃土高原深處的村莊，由于近年來出現許多大齡未婚男青年，被周邊地區人們稱為“光棍村”。如今，這些地區人家娶老婆的費用逐年攀升，動輒三五萬元，不少貧困青年面臨“打光棍”。同時，新生兒的男女性別比仍在升高，光棍現象增多的趨勢十分明顯。
地里干上10年活，湊不夠三五萬娶老婆
牛圈塔村坐落在黃土高原的一個溝壑里，全村僅有453人，是國家扶貧開發重點村，目前全村共有近10名光棍。今年71歲的村民常文寬告訴半月談記者，當地人結婚較早，男的過了20歲一般就要找老婆，過了二十五六歲還沒找到的，再找老婆難度就較大。由于這地方太窮了，農民只能靠天吃飯，一家人一年也掙不下兩三千元，而找一個媳婦至少要兩三萬元，許多人家都找不起。
與牛圈塔相鄰的郝家坪村光棍人數更多。前不久，半月談記者來到郝家坪村，七八位村民正聚在村口聊天，得知記者了解這個村的光棍情況時，他們又笑又鬧地說了開來。二組村民閆紅治說，村里現在光棍有50多歲的，也有40多歲的，最集中的是30歲左右的。25歲以上還沒娶老婆的漢子差不多有20個。
他說，現在這個村20到25歲之間的女娃基本都沒有了，她們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已經嫁人了。由于老婆越來越難討，花費也越來越高。一般人家要花去三四萬元，主要用于給女方家的彩禮和籌辦婚事的各項開支。而這些花費只能悄悄地掏，一般都不愿意告訴外人，害怕人家笑話。有的人家即使花去四五萬元，還是沒有女的愿意過來。
郝家坪村黨支部書記閆紅信告訴記者，現在村里人都擔心兒子找不著老婆。我們村靠近路邊，條件還算可以的，比我們更偏的地方條件更差，我們這里娶的媳婦不少都是那些地方的，而那些地方的男人娶老婆就更難，花費更高，娶老婆無異于買老婆。
當地小學教師牛兆祺也感嘆，現在娶老婆掏的錢越來越多，就跟買老婆一樣。按當地人的收入，在地里干上10年活，還湊不上娶老婆的錢，有的人娃娃都上小學了，仍在還過去娶媳婦欠的賬。
農村性別失調仍在加劇
這些“光棍村”的出現，雖有其經濟落后、交通不便等客觀因素，但當地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導致的男女性別比例失調更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原因。半月談記者采訪發現，盡管農村已出現大量光棍，許多村民開始擔心兒子將來娶不到老婆，但在生兒育女上仍是一心要生男孩。
半月談記者在沙家店鎮東升小學采訪了解到，這所由郝家坪村、牛圈塔村和白鹼村3個村小學于2004年合并而成的學校，集中了這3個村的適齡上學兒童。校長馮繼軍告訴記者，現在全校連學前班孩子在內共有82名學生，其中49名男生，33名女生，男女比例高達1.485∶1，這一比例基本真實地反映了當地新生人口的性別比例。
記者在這些學生的花名冊上發現，隨著年級的下降，女學生人數總體呈下降趨勢，男女學生比例越來越大。這個學校六年級共有18位學生，其中12名男生6名女生，三年級共有11位學生，其中8位男生3位女生，二年級8位學生中也只有3位女生。
附近村莊許多村民表示：“不是他們不重視女孩，而是農村沒有男孩子確實不行，人老了靠自己養活不了自己。”根據當地計劃生育政策，村民生育第一胎為女兒的還可以再生一胎，記者在采訪中發現，許多村民第二胎生育時，絕大多數生的都是兒子。對其中原因，村民們都諱莫如深。
馮繼軍說：“令人擔心的是，現在農村人對這些問題認識還不深，對男女比例失調的危機看得不遠，雖然有些人想到以后會有不少男的娶不上老婆，但總僥幸地認為，應該是別人的兒子娶不上，不會落到自己兒子的頭上。”
光棍都進城了
在這些“光棍村”采訪，記者卻沒有找到一個光棍。牛圈塔村會計常慶有說：“光棍都進城了。”他說，現在全村450人只有不到110人在村里，其他人都外出打工了。村里村外，確實很難見到一個年輕人，半月談記者到許多院落里，狗叫聲引出來的往往都是老年婦女和小孩。
牛圈塔村是附近“光棍村”中嘗到進城甜頭最明顯的村子。過去這個村子光棍最集中，近年來他們紛紛外出打工，在打工過程中認識不少外地女子并結成夫妻。常慶有現在唯一的兒子也在外面打工，他說：“在這里年輕人如果不出去，根本就找不到老婆。”
郝家坪村三組一位婦女告訴記者，她家4個兒子有3個兒子還沒有老婆，他們都到了找老婆的年齡了，但大兒子結婚時已花去了幾萬元，現在彩禮越來越高，根本負擔不起，只能打發他們到城里打工，看有沒有什么好機會找上老婆。甚至還有一些村民荒誕地認為，農村重男輕女嚴重，男女比例失調，但城里人都是按自然生育的，女孩子相對比較多，“以后鄉下人找不著老婆，就讓城里人供唄”。
東升小學校長馮繼軍說，這里不少人娶的老婆都是外地更窮更偏地方的，附近就有不少甘肅天水的媳婦。外出打工娶老婆也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結婚后一般都不能在村子里住，如果住在村里，夫妻關系肯定維持不了多久。正是由于這些原因，這個村小學的生源日漸減少。2005年全校有學生150名，去年只剩下120名，到今年就只有80多名了。 (記者 儲國強 半月談內部版2007年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