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日，遼寧省高院對楊斌案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因虛報注冊資本罪、非法占用農用地罪、合同詐騙罪、對單位行賄罪、單位行賄罪、偽造金融票證罪，楊斌被數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18年，罰金人民幣230萬元。沈陽歐亞實業有限公司犯非法占用農用地罪、合同詐騙罪、對單位行賄罪、單位行賄罪，被數罪并罰判處罰金人民幣560萬元。被告單位沈陽歐亞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犯偽造金融票證罪，被判處罰金人民幣40萬元。
國際金融報依據權威素材，經多方探訪，獨家披露楊斌六宗罪的詳情。
一宗罪：虛報注冊資本
判決：判處楊斌有期徒刑2年
其一，虛假出資人民幣8070萬元。
1998年4月22日，楊斌以荷蘭歐亞國際貿易公司(以下簡稱荷蘭歐亞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名義與沈陽靚馬集團公司(以下簡稱靚馬集團)和中國農房東北公司(以下簡稱中農房公司)共同出資成立歐亞實業公司，在沈陽市工商管理部門注冊登記，并取得臨時營業執照，注冊資本人民幣1.2億元。
三方的出資額及占注冊資本的比例分別為：荷蘭歐亞公司人民幣6000萬元，占50%；靚馬集團人民幣3000萬元，占25%；中農房公司人民幣3000萬元，占25%。后經三方協議變更出資額，變更后的出資額及占注冊資本的比例分別為：荷蘭歐亞公司人民幣8400萬元，占70%；靚馬集團人民幣3000萬元，占25%；中農房公司人民幣600萬元，占5%。
歐亞實業公司成立以后，楊斌為解決人民幣8400萬元出資問題，直接與廣東英豪科技教育投資股份有限公司(600672，SH，以下簡稱英豪科教)董事長陳忠聯聯系，讓陳忠聯向歐亞實業公司轉款“走走賬”。1998年6月11日至1999年2月23日，陳忠聯安排本公司的財務總監林爾堅等人通過匯票或電匯等方式，先后向歐亞實業公司賬戶轉款人民幣7150萬元。
當每筆款項轉入歐亞實業公司的賬戶后，楊斌便指使財務人員將款項記入“實收資本”科目，并以該款項作為實收資本，于1999年3月8日進行驗資。事實上，該筆資金(人民幣7150萬元)已于1999年3月1日前分別返還給原公司及其關聯公司。
1999年3月8日，吉林正則會計師事務所根據歐亞實業公司提供的包括上述7150萬元在內的人民幣7480萬元的往來票據、記賬憑證和偽造的美元115萬元(折合人民幣920萬元)的溫室設備發票及偽造的4份完稅證明，出具吉正則會師驗字(1999)6號驗資報告，稱“沈陽歐亞截止到1999年3月8日已收到其股東荷蘭歐亞投入的資本金8400萬元人民幣，其中貨幣資金7480萬元人民幣，實物資產920萬元人民幣”。歐亞實業公司將上述驗資報告及其他相關材料提供給工商主管部門，申領換發了“營業執照”。
其二，虛假出資港幣1.255億元(折合人民幣133117850元)。
2000年12月至2001年7月，楊斌以荷蘭歐亞公司法定代表人名義，先后與沈陽萬博商貿有限公司合資成立沈陽海牙大酒店有限公司、與北陵房產開發有限公司合資成立沈陽荷蘭村房產開發有限公司，獨資成立沈陽歐亞溫室有限公司、沈陽歐亞國際咨詢有限公司，并取得工商部門頒發的營業執照。按照合同規定，荷蘭歐亞公司應在規定期限內對上述四公司實際認繳出資共計美元1583萬元。
2001年7月19日，楊斌擔任董事會主席的歐亞農業(控股)有限公司(0932.HK)在香港上市。7月23日至8月9日，按照楊斌授意，歐亞農業(控股)有限公司先后從香港聯合銀行有限公司匯給上述四公司設在工商銀行沈陽新北支行的外幣資本金賬戶港幣1.255億元，資金入賬后記入實收資本賬目，數日后便均被轉入歐亞農業公司的銀行賬戶。上述四公司將這筆資金作為楊斌的實繳出資，向工商主管部門申領換發了“營業執照”。
此外，在利用歐亞農業(控股)有限公司從香港轉入的港幣1.255億元作為上述四公司注冊資本進行驗資時，沈陽荷蘭村房產開發有限公司用銀行進賬單等相關票據及記賬憑證進行驗資，從會計師事務所取得了內容虛假的驗資報告，其余三公司偽造了驗資報告。上述四公司利用虛假的證明文件和采取其他欺詐手段，欺騙公司登記主管部門，虛報注冊資本港幣1.255億元，申領換發了“營業執照”。
法院認為，以楊斌為法定代表人的歐亞實業公司、沈陽海牙大酒店有限公司、沈陽荷蘭村房產開發有限公司、沈陽歐亞溫室有限公司、沈陽歐亞國際咨詢有限公司，在申領辦理上述公司注冊資本登記過程中，使用偽造的國家機關的完稅證明，偽造的購貨發票和偽造的驗資報告等虛假證明文件，采取“借資空轉”等欺詐手段，虛報注冊資本，數額巨大，欺騙公司登記主管部門，取得公司登記，獲得公司法人資格延續。
楊斌是上述五公司虛報注冊資本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已構成虛報注冊資本罪。
二宗罪：非法占用農用地
判決：判處楊斌罰金人民幣60萬元判處歐亞實業罰金人民幣120萬元
1998年12月18日，遼寧省人民政府以遼政地字(1998)598號文件，劃撥111.6361公頃(1674.5415畝)土地使用權給歐亞實業公司，作為“高新農業示范區建設用地”。歐亞實業公司違反土地管理法規，在未依法辦理農業用地轉建設用地審批手續的情況下，由公司董事長楊斌決定，于1998年11月開始在此宗農業用地上修建非農業建筑物，非法占用并毀壞耕地41.01765公頃(615.264畝)。
歐亞實業公司于2001年5月1日、9月12日分兩次租賃沈陽市于洪區北陵鄉八家子村耕地共計18.024公頃(270.36畝)，歐亞實業公司違反土地管理法規，在未辦理任何審批手續的情況下，由公司董事長楊斌決定，在此宗租賃的農業用地上非法修建停車場、加油站，非法占用并毀壞耕地共計3.4334公頃(51.501畝)。
楊斌方辯稱，不是沒有辦理農業用地轉建設用地手續，而是正在申請辦理之中，沒有非法占用農用地的主觀故意。審批手續沒有辦完是因為沒有繳納土地出讓金，沒有繳納土地出讓金與政府欠歐亞實業公司墊付的市政工程款有關。
法院認定，該辯護理由不能成立。歐亞實業在明知未依法取得“農轉用”審批手續的情況下就開工建設，表明了該公司的具有非法占用農用地的主觀故意。如果沒有辦理“農轉用”審批手續，就談不上繳納土地出讓金，也就不存在用政府欠款抵頂土地出讓金的問題。另外，歐亞實業應當繳納的土地出讓金、配套費等項費用，遠遠超過其為政府墊付的市政工程款。
楊斌方辯稱，加油站用地是荒地和垃圾場，沒有占用農用地，而且停車場建設施工是在“先施工后辦手續”的政策下進行的，主觀上沒有非法占用農用地故意。楊斌方同時提出，停車場、加油站是農用地附屬設施，停車場已經交給沈陽客運集團使用，加油站是遼寧省石油公司修建的。
法院認定，該辯護理由不能成立。加油站所占用的土地系農業用地，而政府關于“先施工后辦手續”的政策是對修建沈陽市高速公路“荷蘭村”出口至“荷蘭村”的公路這些市政設施而言的。農業用地范圍內雖然能夠修建附屬設施，但是該附屬設施必須與農業有關，停車場和加油站不屬于農用地范疇。
法院同時認定，停車場和加油站所占用土地均是歐亞實業公司租用的農用地。停車場是該公司建成后才交予沈陽客運集團使用的，該建筑的所有權仍屬歐亞實業公司。加油站系該公司與省石油公司合資經營，雖由省石油公司修建，但按照雙方協議，應由歐亞實業公司負責辦理土地有關手續。歐亞實業公司在沒有辦理“農轉用”審批手續的情況下就修建和同意修建了非農業建筑物，造成大量農用地毀壞，違反了土地管理法的規定，應追究刑事責任。
楊斌方辯稱，“荷蘭村”建設享受政府特殊政策，土地管理部門也對“荷蘭村”違法占用土地不作違法用地處理，不應追究刑事責任。
法院認定，政府并未給予“荷蘭村”法律規定以外的特殊政策。遼寧省國土資源廳于2002年9月23日給沈陽市人民政府關于歐亞實業公司“荷蘭村”建設違法用地問題處理意見的函上也明確指出，歐亞實業公司的行為違反了土地管理法有關規定，建議沈陽市政府依法收回該國有土地使用權并處以罰款。
三宗罪：偽造金融票證
判決：判處楊斌有期徒刑10年，罰金人民幣20萬元判處歐亞農業公司罰金人民幣40萬元
歐亞農業公司董事長楊斌為虛增公司業績，授意公司財務人員偽造財務賬目。該公司財務人員按楊斌的旨意，采取偽造金融票證的手段造假賬，于2001年4月至2002年6月期間，共偽造支票、進賬單、結匯憑證、電匯憑證等銀行結算憑證305張，票面金額共計人民幣1786047024.36元。
楊斌方辯稱，歐亞農業公司采取偽造金融票證等手段造假賬應定虛假財會報告罪，不應以偽造金融票證罪定罪處罰。偽造金融票證的動機和目的不是為了實現票面價值，主觀上沒有危害金融票證管理秩序和金融市場秩序的故意，客觀上沒有發生危害金融票證管理秩序及損害金融票據信譽的社會危害后果。
法院認為，該辯解于法無據，不予采納。歐亞農業公司偽造中國工商銀行和中國農業銀行電匯憑證第一聯回單、中國工商銀行乙類轉賬支票第五聯支款通知、進賬單第一聯進賬通知、出口結匯憑證第五聯收賬通知共305張，均是銀行結算憑證一式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屬于金融票證中的匯款憑證等其他銀行結算憑證。
上述金融票證是銀行向客戶出具的已受理或已辦結相關支付結算業務的憑據。偽造上述金融票證，直接侵犯了國家的金融票證管理制度及正常的金融秩序，同時也使金融機構的票證信用遭到嚴重損害。
法院認定，歐亞農業公司采取偽造金融票證等手段造假賬，雖然是為了提供虛假財務報告，但依照刑法規定，只要實施了偽造匯款憑證等其他銀行結算憑證的行為，偽造金融票證罪即告成立，即使按牽連犯原則適用法律，亦應擇一重罪以偽造金融票證罪定罪處罰。
楊斌方辯稱，歐亞農業公司上市公司工作是閆闖(現在國外)提出并負責的，不應認定楊斌系單位犯罪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
法院認定，楊斌作為單位法定代表人，對其公司財務賬目的真實性負有法定職責，該公司的重大事項均由其決策，各項證據也足以證實，楊斌是實施造假賬行為的決定者、實施者，是單位偽造金融票證犯罪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應當承擔刑事責任。
四宗罪：合同詐騙
判決：判處楊斌有期徒刑10年，罰金人民幣150萬元判處歐亞實業罰金人民幣300萬元
五宗罪：對單位行賄
判決：判處楊斌有期徒刑1年；判處歐亞實業罰金人民幣100萬元
六宗罪：單位行賄
判決：判處楊斌有期徒刑1年；判處歐亞實業罰金人民幣40萬元
2000年初，歐亞實業要在沈陽市于洪區征地，同年5月，楊斌請托張家旭(遼寧省國土資源廳工作人員，另案處理)為歐亞實業公司找一塊已造好的耕地，用于抵頂該公司建設用地所占用的耕地，進行“占補平衡”，“找一塊造好的地，你具體去辦，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之后，張家旭利用其職務上的便利，找到原法庫縣規劃土地管理局局長胡玉廣(另案處理)和時任該局地籍科長的孫長春(另案處理)商辦此事。胡玉廣和孫長春為使本單位獲得利益，同意將法庫縣臥牛石鄉葦子溝村一塊國家尚未納入地籍管理的耕地(圖上標的是荒地，實際上已經是造好的耕地)(共1600畝)作為歐亞實業公司“新開發的耕地”。
張家旭在向楊斌匯報后，按楊斌的旨意起草、填寫了《關于沈陽歐亞實業有限公司開發臥牛石鄉葦子溝村荒灘的批復》、《遼寧省土地開發整理項目呈報表》、《荒灘地開發利用協議》等文件，并將時間提前一年。
之后，張家旭再次找到胡玉廣和孫長春，由胡玉廣、孫長春安排，在上述“批復”、“呈報表”上加蓋了法庫縣規劃土地管理局公章。并通過臥牛石鄉土地所所長李亞東找到葦子溝村黨支部書記王鳳蓮，在上述“荒灘地開發利用協議”上加蓋了法庫縣臥牛石鄉葦子溝村的公章，從而使歐亞實業公司取得了證明該公司新開發耕地的相關虛假證明文件。
同年6月下旬，遼寧省土地整理中心在歐亞實業公司申請下，對該公司所謂“新開發的耕地”進行驗收，在收到該公司提供的上述虛假證明文件后，輕信了歐亞實業公司確有“新開發的耕地”，出具了《土地開發整理項目驗收單》，認為該公司“所造耕地數量質量符合要求，可以抵頂建設占用耕地指標”，并按規定提出收購歐亞實業公司“新開發的耕地”作為“儲備耕地”以人民幣316.6萬元的價格出售。
同年11月初，歐亞實業公司向遼寧省土地整理中心交納管理費和驗收手續費15萬元后，收到該中心支付的人民幣316.6萬元。嗣后，為感謝張家旭及法庫縣規劃土地管理局提供的幫助，經楊斌決定，歐亞實業公司于2000年12月給予張家旭人民幣25萬元，并根據事先的承諾，于2001年4月、9月兩次給予法庫縣規劃土地管理局共計人民幣98萬元。
法院認為，歐亞實業在明知其未實際開發耕地的情況下，由楊斌代表公司同遼寧省土地整理中心簽訂收購儲備耕地協議，騙取該中心支付的耕地開墾費300余萬元，數額特別巨大，已構成合同詐騙罪。歐亞實業為達到弄虛作假規避國家有關土地政策的目的，給予國家機關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財務，從而獲取國家機關出具的“新開發耕地”的虛假文件，并導致遼寧省土地整理中心收購了該虛假造地，使國家財產遭受損失，情節嚴重，已構成對單位行賄罪、單位行賄罪。楊斌是歐亞實業實施上述犯罪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也構成相關罪名。
此外，原遼寧省國土資源廳副廳長李業為幫助歐亞實業公司取得銀行貸款，利用職務便利擅自決定修改遼寧省人民政府遼政地字(1998)598號文件。2000年12月的一天，楊斌為感謝李業給予歐亞實業公司的幫助，在李業的辦公室送其美元2萬元(折合人民幣161746元)。2001年7月，有關部門就歐亞實業公司的非法用地問題開始調查，在此情況下，李業于2001年8月的一天，將美元2萬元退還給楊斌。
法院認為，歐亞實業及楊斌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予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財物，情節嚴重，均已構成單位行賄罪。
(文章原載于人民日報旗下的《國際金融報》，作者：蔡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