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在線丨百萬粉絲賬號被他人注冊商標 “名字之爭”法院判了

　　自己的短視頻賬號名稱，卻被別人注冊成了商標，而且這個賬號還是有著幾百萬粉絲的大號。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您會怎么辦呢？三年前，來自河南郟縣的曲劇藝人齊選杰，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從國家知識產權局，再到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北京知識產權法院，齊選杰為了要回自己的賬號名稱，耗費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一起來關注這場名字爭奪戰。

　　這里是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茨芭鎮的齊村，2019年11月，戲曲藝人齊選杰，在這里注冊了自己的抖音賬號“麥田鄉音”。

　　這里是北京房山，“麥田鄉音”商標所有人公司的所在地。兩家相隔千里，卻因為“麥田鄉音”這個名字，從2022年開始，展開了一場長達三年之久的爭奪戰。

　　河南曲劇藝人 齊選杰：小時候我是在民間的劇團長大的，爸媽唱戲的時候給我最大的印象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老是在田間地頭搭舞臺，所以說經常看到田地，我剛好藝名叫麥田，我說那就“麥田鄉音”吧，家鄉的聲音。

　　齊選杰的父親齊學文，母親范素英，都是河南當地知名的曲劇藝人。2020年3月，齊選杰和母親合作，在“麥田鄉音”上發布了第一個短視頻作品。

　　河南曲劇藝人 齊選杰：沒有發作品之前是一個零粉絲的賬號，就是從我爸我媽唱戲段子開始，一個新的賬號一夜之間點贊量就好幾萬。第一個段子我記得發出去第二天就單單這個點贊就2萬，播放量已經達到了幾百萬這個樣子。然后我沒想到這么多的粉絲會喜歡聽這個戲曲。

　　作品的走紅是齊選杰沒有預料到的，除了父母，后來齊選杰又叫來自己的姐姐、女兒等人，一家八口齊上陣，自拉自唱、自創劇本，拍攝戲曲短視頻。

　　2021年3月，在發布第一條短視頻一年之后，齊選杰在家里搭建了一個直播間，開始了首場戲曲直播。隨著直播場數的累積，“麥田鄉音”的粉絲數很快超過了300萬，這個由一家八口組建的民間戲曲團隊，也吸引了很多媒體的關注。

　　麥子綠了黃，黃了又綠。短短兩年時間，這個“麥田”里的“鄉音”越來越火。為了進一步發展，2022年2月18日，齊選杰以“麥田鄉音”這個名字注冊了一家文化傳媒公司，經營范圍主要是個人互聯網直播服務以及營業性演出等。

　　然而，此時的齊選杰并不知道，就在“麥田鄉音”公司注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2022年3月23日，遠在千里之外的北京一家公司向國家知識產權局遞交了一份商標申請書，商標的名字就叫“麥田鄉音”。

　　同一名字 一家注冊公司一家申請注冊商標

　　同一個名字，一家在河南當地申請注冊了公司，一家在北京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注冊了商標，這兩者之間是互不影響還是會有沖突呢？就在北京這家公司申請注冊商標后不久，齊選杰接到了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

　　打電話的人自稱可以幫齊選杰進行商標異議，因為北京這家公司一旦商標注冊成功，齊選杰的文化傳媒公司雖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但是他在短視頻平臺上再使用“麥田鄉音”這個名字就會有麻煩了。

　　在電話里齊選杰得知，北京這家公司不僅申請注冊了“麥田鄉音”一個商標，還申請注冊了與“麥田鄉音”名稱相近的“麥田劇場”“麥田劇團”“麥田戲曲”以及與多名戲曲同行藝名一模一樣的商標。

　　自己用了多年的藝名，將變成一家公司注冊的商標，這讓齊選杰等人無法接受，也不知道一旦對方注冊成功，等待他們的將是什么樣的后果。為了問個明白，齊選杰專門跑到鄭州，找了一家知識產權代理公司進行咨詢。

　　聽說還有申請異議的機會，信心滿滿的齊選杰趕快開始搜集證據材料，并于2022年9月，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出異議。

　　在經過了十個月的漫長等待后，滿懷希望的齊選杰卻拿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國家知識產權局經審查認為：對異議人齊選杰的主張不予支持。第63527651號“麥田鄉音”商標，準予注冊。

　　這份決定認為，異議人齊選杰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其在被異議商標申請注冊前，在與被異議商標相同或類似的服務上經過長期使用和廣泛宣傳使“麥田鄉音”商標具有一定社會知名度和影響力。

　　先后四次提出商標無效請求 但均被駁回

　　2023年7月，在拿到這份決定之后，齊選杰先后四次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出宣告對方商標無效的請求，但均被駁回，理由仍是證據不足。而就在這個過程中，齊選杰的抖音賬號“麥田鄉音”多次被投訴下架，理由基本都是涉嫌商標侵權。

　　短視頻平臺工作人員：我們是在2023年的12月份接到了一個侵權投訴，然后他們對我們提交的資料里面，提交了他們有關“麥田鄉音”的商標注冊證明材料，包括公司的營業執照，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的規定。當時我們其實是把投訴申請轉送給了齊選杰，我們也給他提供了申訴的機會。

　　此時，齊選杰的“麥田鄉音”已經有400多萬粉絲，為了不再因為被投訴而停更，無奈之下，齊選杰將賬號的名字暫時改成了“麥田鄉馨”。吸取之前的教訓，這次在改名的同時，2024年3月，齊選杰向國家知識產權局遞交了“麥田鄉馨”的商標注冊申請。

　　河南曲劇藝人 齊選杰：因為有人提醒我，他說既然那個音要不回來了，你趕緊把這個“馨”注冊掉，但是我的律師也跟我說了，他說你可能注冊不了，為什么呢？因為它相同字太多，人家已經注冊成功了。

　　正如律師所擔憂的那樣，就在齊選杰向國家知識產權局遞交申請后不到一個月，2024年4月23日，北京這家公司也對這個新名字“麥田鄉馨”，向國家知識產權局遞交了申請注冊商標的材料，并最終獲準注冊。

　　以前的名字用不了，新改的名字又被對方注冊成了商標，齊選杰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困境。而此時，對方也在抖音上注冊了“麥田鄉音”賬號，并聲稱是“麥田鄉音”唯一官方客服，承接“演出”“麥田鄉音”品牌授權與加盟等業務。

　　在齊選杰看來，對方就是看準了他沒有注冊商標的意識，惡意搶注了“麥田鄉音”這個名字。

　　公司陷入“無名可用”僵局 出路在哪？

　　明明是自己先用的名字，現在卻因為別人先申請注冊成了商標，導致自己連改名都不知道怎么改。齊選杰有時候也會懊悔，當初怎么就沒想到把商標也給同時申請了呢？可事到如今，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中國社會科學院知識產權中心研究員 李菊丹：商標注冊它是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根據商標申請在先原則確認的這樣的一個商標。而實踐當中有一些的商業標識是通過使用積累了大量的這樣的粉絲，形成了一定的影響力，那么他就獲得了自己在范圍內的商譽，而商標的使用人和商業標識去注冊商標的權利人，有的時候是不統一的。那么在這種情況下，這樣的一個權利應當歸屬于誰？它是發生了這樣的一個糾紛。

　　李菊丹研究員表示，商標注冊“誰先申請誰擁有”的原則，除了可以提高權利人注冊商標的積極性，還有助于提高商標注冊的工作效率，因此這也是目前國際通行的一種商標申請原則。

　　那么，如果有人利用這個原則惡意搶注，又該如何保護在先權利人的合法權益呢？李菊丹研究員介紹，我國在商標注冊申請過程中還設置了商標無效宣告程序。

　　齊選杰花了兩年多的時間，走完了商標注冊申請異議和請求宣告無效的程序，但都因為證據不足被駁回。那他還有什么法律途徑可走呢？

　　《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九條第三款規定，商標注冊人申請商標注冊前，他人已經在同一種商品或者類似商品上先于商標注冊人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的，注冊商標專用權人無權禁止該使用人在原使用范圍內繼續使用該商標，但可以要求其附加適當區別標識。

　　提起民事訴訟 商標侵權案開庭審理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的規定，齊選杰只要證明自己“使用在先”，而且“有一定影響”，還是有可能繼續使用“麥田鄉音”這個名字進行直播、發布短視頻。2024年4月，齊選杰委托律師，在北京提起民事訴訟，請求確認，自己使用“麥田鄉音”作為抖音賬號名稱不侵犯被告的商標權。

　　2024年12月9日，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對這起商標權糾紛案一審開庭審理。原告齊選杰首先向法庭提交了證明自己“使用在先”的證據。

　　庭審中，被告公司認為，原告齊選杰提交的證據并不能證明，在商標申請前，齊選杰一方已經大量使用該商標，并經過使用具有一定影響。為了證明通過自己的使用，“麥田鄉音”這個名稱已具有一定影響，齊選杰向法庭提交了之前的一些媒體報道和其他證據。

　　2025年3月24日，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確認齊選杰和他的公司使用“麥田鄉音”作為抖音賬號名稱不構成對被告公司第63527651號“麥田鄉音”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侵犯。

　　拿到判決書后，齊選杰第一時間就告訴了直播間里的粉絲們。

　　隨后被告公司又提起了上訴，2025年9月5日，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對此案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針對上訴人主張齊選杰直播帶貨的行為超出了“麥田鄉音”商標的部分服務類別范圍。法院審理后認為，齊選杰不僅通過該短視頻賬號進行直播帶貨，更多的是發布戲曲、戲劇演出視頻等，在此期間使用該標志屬于在演出服務上進行使用，因此，駁回了全部上訴請求，維持原判。專家表示，法院的這份判決對于齊選杰來說，不僅是可以把名字改回來，而且還可以作為新證據，重新提起商標無效宣告程序。

　　中國社會科學院知識產權中心研究員 李菊丹：他在法院當中的訴訟是確認了不侵權，而且也確認了可能對方的一些行為是構成對他的一個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時候，這個時候還是可以通過把這樣的一個新的證據再重新向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提起復審的無效程序當中，給它補充進去，形成一個新的證據要求對注冊的商標宣告無效。

　　而在此之前的3月24日，就在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認定齊選杰不侵犯對方商標權的同一天，齊選杰訴對方公司涉嫌不正當競爭的訴訟也有了結果。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審理后認定，被告公司的相關行為構成不當競爭，要求其停止涉案不正當競爭行為，并向齊選杰和他的“麥田鄉音”公司賠償經濟損失18萬元。一審判決作出后，被告上訴至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目前，該案還在二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