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股直通車”業務是怎樣醞釀的？美國“次貸危機”對我們有何警示？公眾將享受到哪些奧運金融服務？怎樣看待頻頻發生的銀行案件？最近，中國銀行董事長肖鋼接受本報獨家專訪——
關鍵詞：港股直通車
是自下而上的創新，要對投資者特別強調風險
記者：時下，社會上對中國銀行最為關注的莫過于“港股直通車”了。這一業務是怎樣醞釀的，能否透露些故事？
肖鋼：說起來，“港股直通車”業務還真有些故事。中銀集團下屬的中銀國際積極主動地參與了天津市濱海新區的金融改革創新試點，其業務人員常到天津出差。大約一年前，中銀國際的業務人員在與中行天津分行的業務人員交流時，談到如何在支持濱海新區改革開放中擴大中行業務，碰撞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能允許個人購匯并通過中銀國際投資香港股市，中行天津分行就能賣出一些外匯，中銀國際也能賺取一些交易費。此舉既符合國家遏制外匯儲備過快增長的精神，又能給中行帶來業務機會，何樂而不為？天津市政府有關部門和領導得知這個創新火花后，十分欣賞，不久即得到了國家有關部委的肯定。于是，中銀國際和中行天津分行在各有關部門的大力指導和支持下，開始設計具體試點方案。幾上幾下之后，目前正在履行有關報批程序。中國銀行已經做好了試點的各項準備。
記者：據報道，“港股直通車”有一些規則，比如在天津濱海新區試點；只允許投資港交所的上市品種，不能投資其他產品；投資起點有一定門檻；交易也需交納一些稅費。投資者想知道，為什么這樣規定？
肖鋼：具體試點方案和辦理程序要等批準后才會確定與公布。由于這是一項新業務，也是一次新探索，初期盡量縮小開辦地區和投資品種的范圍，是為了防范風險，穩健推進。投資港股確實需要一定的資金實力和較強的風險承受能力，因此資金較多及投資經驗較豐富的投資者可直接投資港股，資金較少的一般投資者不妨通過QDII(合格境內機構投資者)產品投資港股，像中行的QDII產品，購買起點僅5萬元。至于交易稅費，要按香港的規定執行，中行不會額外收費。
記者：港股每天沒有漲跌幅限制，并實行T+0交易。作為投資港股的代理機構，你們將怎樣向投資者說明收益和風險？
肖鋼：買賣港股同買賣A股一樣，風險要由投資者自擔，銀行只是代理業務，不承擔投資風險。
對投資者要特別強調風險。首先，香港股市是以機構投資者為主的國際市場，比較理性、成熟。投資者應當熟悉上市公司的基本面，作出準確的估值，不能把股票當籌碼，一味炒作、跟風。
其次，香港股市的國際關聯度很高。可以說，國際金融市場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香港股市的波動。近期，受美國“次貸危機”影響，恒生指數從8月9日起連續下跌，幾天的跌幅高達10%。據了解，內地銀行不久前發行的一只QDII產品已跌破面值。機構面臨的市場風險尚且如此，個人投資者更需謹慎。
此外，買賣港股都要用港幣，在人民幣對港幣升值的背景下，無論是用人民幣購匯投資港股，還是將投資收益換成人民幣，這兩次兌換都可能產生匯率風險和機會成本。
關鍵詞：次貸危機
要嚴防信貸風險，樓市、股市等資產價格不能過度膨脹
記者：最近，愈演愈烈的美國“次貸危機”引起全球關注。中行的受損情況究竟如何？
肖鋼：中行對美國次級債和相關債務抵押債券(CDO)有投資，但金額占比很小。到今年6月末，總額為96.47億美元，占中行集團證券投資總額的3.78%。其中，絕大部分是AAA評級。
可以說，中行持有的絕大多數債券目前均沒有發生本金損失或延遲支付的情況。但針對美國信貸市場的波動，我們對次按債及相關債務抵押債逐筆作了分析，并通過第三方驗證，按照審慎原則，足額提取了11.46億元的減值準備，提高了應對市場風險的能力。
記者：那么，“次貸危機”給我們帶來了哪些警示？
肖鋼：我認為有兩點。其一，商業銀行要嚴防信貸風險，放貸時應注重客戶的信用和償還能力。這是辦銀行的一條基本常識，卻常常被忽視。“次貸危機”，說到底，是美國的一些金融機構給一些不該借錢的人借了錢，房價走高時借款人還可以賣房還貸，一旦房價下降就會造成危機。
其二，樓市、股市等資產價格如果出現嚴重泡沫，很可能給經濟帶來全局性、系統性的負面影響，因此不能讓資產價格過度膨脹。打個比方，如果一套住房值100萬元時能貸70萬元，那么當其上漲到200萬元時就能貸140萬元，同樣道理，一只股票價格從100元上漲到200元時，從銀行拿到的質押貸款也會增加。因此，如果樓市、股市價格過快飆升，就會使金融體系的融資量飆升，一旦資產泡沫破滅，不僅會打擊持有者的消費信心，拖累經濟發展，還會影響到金融體系的穩定。
記者：作為銀行家，您能否預測一下“次貸危機”將給全球經濟帶來什么？
肖鋼：悲觀派認為，美國經濟是消費拉動型經濟，“次貸危機”會減少消費需求，引發美國經濟衰退，進而影響全球經濟。樂觀派則認為，受危機影響的大部分是信用分數較低的人，換言之，是低收入者，他們對美國消費的貢獻較小。事實上，美聯儲也已公開宣稱，仍把通貨膨脹而不是經濟衰退作為當前美國經濟的主要問題。
記者：那您是什么派呢？
肖鋼(笑)：我比較傾向于后者，算是審慎樂觀派吧。
關鍵詞：奧運金融服務
外國游客可在網上把外匯換成人民幣，來預訂北京的酒店
記者：2008年北京奧運會已漸行漸近。作為北京奧運會唯一的銀行合作伙伴，中行將為公眾提供哪些奧運金融服務？
肖鋼：我覺得，奧運金融服務包括兩層含義：一是直接與奧運會籌辦有關的金融服務；二是以迎接奧運為契機，為公眾提供具有奧運特色的個性化金融服務。
先看前者。到2008年，中行北京分行將新增網點80家，ATM機600臺，自助銀行26家，并將在奧運村、媒體村、運動員村和國際廣播中心等奧運區域建設4家臨時網點。在軟件建設方面，中行“95566”客戶服務中心將提供中、英、法、日、西班牙等5種語言的咨詢服務。我們還將開辦“網上小額兌換服務”，通過這項服務，外國游客可以在網上把外匯換成人民幣，來預訂北京的酒店。
再看后者。目前，中行正全力配合北京奧組委做好奧運會門票的銷售工作。我們積極參與奧運特許計劃，有197家奧運特許零售店獲得了開店許可，其中160多家店已開業銷售。我們還積極開展奧運金融產品創新，推出了全球首張以北京奧運會為主題的“中銀VISA奧運信用卡”、“中銀—聯想VISA奧運卡”、“國航知音中銀VISA奧運卡”、“中銀VISA奧運版港幣預付費卡”以及全球首套“奧運福娃禮儀存單”和“攜手奧運成長賬戶”等奧運主題系列產品。
關鍵詞：案件
見諸報端的多為歷史陳案，股改后案件已明顯減少
記者：中行股改上市后交出了靚麗的成績單，但恕我直言，也有不少基層機構屢屢發生案件，如開平支行特大貪污挪用案、黑龍江河松街支行案、北京森豪公寓假按揭騙貸案、河南沈丘案、沈陽分行假車貸詐騙案等。這似乎有點矛盾。
肖鋼：您提到的這幾起見諸報端的案件，大多發生在中行股改之前，部分是在不斷推進改革的過程中，由于新體制、新機制的作用以及加大檢查監督力度而發現的歷史陳案。
股改以來，中行構建了比較完整、有力的內控體系。舉個例子，如果關鍵崗位的負責人一直呆在關鍵崗位不動，其違規行為很容易被一直捂著、蓋著，金融學界形象地將這種現象比作“馬桶效應”。有鑒于此，中行實行了強制休假制度。每年50%以上的經營性分支機構，其負責人將被要求強制休假5至10天。休假期間，由代職人代行管理職責并對內部管理情況進行檢查評估。為了提高實施效果，我們就搞“突然襲擊”，代職安排不事先通知分支機構負責人本人及所在機構。加強內控的措施還有很多，比如實行扁平化管理，前、中、后臺嚴格分離，取消縣級及以下機構的貸款、財務審批和銀行承兌匯票辦理權；推進IT藍圖建設，提高內控的技術含量等。
如今，中行基層機構的內控能力已明顯提高。去年中行的案件數量、涉案金額同比分別下降了55%和21%；今年前8個月，這兩個數字又同比下降了78%和96%。
關鍵詞：最不滿意的，最大的困難
對改革誤解的溝通解釋不夠；管理體制和公司治理
記者：中行股改已3年多了。3年多來，您覺得最欣慰的是什么？最不滿意的是什么？最大的成績是什么？最大的困難是什么？當初提出的改革目標是否已實現？國家注資的225億美元是否保值增值？
肖鋼：最欣慰的是完成了中國銀行的重組上市。
由于國有商業銀行的股份制改革涉及產權制度改革，是一次全新的探索，改革過程中也難免出現一些不同聲音，比如“賤賣論”。最不滿意的是，對這些誤解，我們的溝通解釋和宣傳做的不夠，給改革帶來了阻力。
最大的成績是落實科學發展觀嘗到了甜頭。這是中行廣大干部員工的心里話。股改前，中行經營比較粗放，貸款多年保持兩位數增長，但效益并沒有相應增長，有人形容是“大發展、大不良、大剝離”。股改后，我們提出要從單純注重規模的增長轉到以質量效益為中心的增長，力求資本、規模、收益、風險的相互匹配和動態平衡。具體來說，在轉變增長方式上有那么“六招”：
——調整貸款結構，提高收益率。客戶結構上，AAA級客戶占比明顯提高；行業結構上，水泥、鋼鐵等過熱行業較少涉足。
——調整負債結構，控制資金成本。中行的活期存款比重已達45%，同樣數量的存款，我們支付的利息減少了。
——發展收費業務，增加非利息收入。到今年6月末，中行的核心非利息收入占全部收入比重為24.3%，在國內銀行業中名列第一。
——控制經營管理成本。上半年中行的成本收入比降低到32.9%，遠低于國際一流銀行的水平。
——控制信貸成本。股改以來，中行的不良貸款金額和比率持續雙雙下降，這種連年“雙降”的狀況在國有銀行中較為少見。
——發展多元化經營，實現商業銀行、投資銀行、保險業務三業并舉。
幾年的實踐使我們嘗到了科學發展的甜頭，增強了落實科學發展觀的自覺性和堅定性。股改以來，中行每年的貸款增長一直保持在一位數水平，今年上半年僅為9.8%，低于國內銀行業16%左右的平均水平，但每年的效益一直保持兩位數增長，拿稅后利潤來說，2005年、2006年、2007年上半年分別同比增長了16.6%、52.9%、45.5%。
最大的困難是內外部的管理體制還沒理順，主管的“婆婆”不少，公司治理和內控機制還有待完善。
應當說，中行已逐步實現了改革的各項目標，完全兌現了上市時對投資者所作的各項承諾。至于當初國家注資的225億美元，我想說兩句話：第一句，股改以來中行上繳國家的稅費和股利1200多億元，可以說國家注資的2/3事實上已經收回；第二句，按照今年8月底中行的股價計算，國家的這筆注資已增值到1萬多億元，增加了近5倍！(田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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